箭破山河，我的宿敌是皇子_第4章

玄墨渊的话，像一块巨石投入凌素衣本就不平静的心湖，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
末日预言？九州崩毁？万物寂灭？

这些词语太过宏大，也太过骇人听闻，远远超出了一个世家之女、甚至超出了一国权谋的范畴。凌素衣的第一反应是荒谬，是玄墨渊为了让她配合而编造的惊天谎言。可当她看向玄墨渊那双在面具下显得异常幽深、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与……疲惫的眼眸时，那份直觉般的荒谬感，竟动摇了几分。

这个男人，强大、冷酷、心思难测，但他此刻流露出的那种近乎悲悯的凝重，不似作伪。至少，不完全是。

“什么……预言？”凌素衣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，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。

玄墨渊没有立刻回答，他走回书案后，从一堆卷宗下抽出一卷材质非皮非绢、边缘泛黄破损的古老卷轴。他将卷轴在案上缓缓铺开。

那上面并非文字，而是一些用暗红色颜料绘制的、扭曲怪异的图案和符号，凌素衣一个也看不懂，只觉得那些图案透着一股不祥与邪异。而在卷轴中央，描绘着一幅令人心悸的画面：天空碎裂，大地崩陷，岩浆横流，无数扭曲的生灵在哀嚎中化为飞灰……虽然笔触古朴，但那毁灭的气息却几乎要透纸而出。

“这是自上古遗迹中发现的残卷，”玄墨渊的手指划过那些诡异的符号，“据最古老的解读，它预示着一个周期的终结，届时，支撑九州的天地法则将崩坏，万物归墟。”他的指尖最终点向画卷一角，那里模糊地画着几样物品的轮廓，其中一样，赫然与传说中的“山河社稷图”有几分相似！“而这几件传说中的神器，据信既是稳定法则的关键，也可能……是加速乃至引爆这场灾劫的触媒。”

凌素衣紧紧盯着那卷轴，心脏狂跳。她无法验证这预言的真假，但玄墨渊拿出的“证据”，以及他叙述时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，都让她无法轻易否定。

“所以，你寻找山河社稷图，不是为了争夺天下，而是为了……阻止这场灾难？”凌素衣试图理清思路，“可这与你夜璃国靖王有何关系？你又如何能确定这预言为真？”

“本王如何确定，你暂时无需知晓。”玄墨渊收起卷轴，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淡，“你只需知道，若预言为真，覆巢之下无完卵，无论大胤、夜璃，还是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，都将不复存在。个人的恩怨，家族的仇恨，在真正的末日面前，渺小得不值一提。”

他看向凌素衣，目光锐利：“与你合作，是因为你的血脉是寻找并可能控制那半幅图的关键。这是目前可知的、或许能扭转局面的唯一线索。本王没兴趣骗你，也没必要。你信或不信，选择权在你，但时间，或许不多了。”

凌素衣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玄墨渊的话信息量太大，冲击也太强。她需要时间消化，更需要判断其真实性。但无论如何，“合作”的基调已经定下，她暂时失去了拒绝的资格，也……看到了一丝借助玄墨渊的力量查明家族真相的可能。

“我……需要时间想想。”凌素衣最终说道，没有立刻表态完全相信，但也没有再激烈反对。

玄墨渊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，淡淡道：“可以。在你想清楚之前，你可以留在墨韵轩，行动范围可以扩大至整个后园，影十三会负责你的‘安全’。你的内力禁制，本王会为你解除部分，以便你有自保之力，但核心禁制仍在，望你好自为之。”

这算是他展现的“诚意”，也是一种更高级的控制。给予有限的自由和力量，让她不至于狗急跳墙，也方便他进一步观察和“使用”。

…… ……

接下来的几天，凌素衣的生活似乎平静了许多。

她体内的内力禁制果然松动了不少，虽然远未恢复巅峰，但已能正常运转，抵御寒气、强身健体已无大碍。她可以在墨韵轩景色清幽却依旧透着冷寂的后园中自由活动，读书、练功，甚至尝试着更加精细地去感应和引导体内那股血脉之力。

影十三依旧如影随形，但不再频繁现身，只是在她靠近某些明显是边界的地方，或者试图探究书房、库房等重要区域时，会悄然出现，无声地提醒她界限所在。

凌素衣没有轻举妄动。她很清楚，这看似宽松的环境，实则仍是牢笼。玄墨渊就像一个有耐心的猎人，布好了陷阱，正等着她露出破绽，或者……展现出更多的价值。

她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熟悉自身变化和思考上。寒潭室的经历，虽然痛苦，却并非全无好处。她对体内那股血脉之力的感应和掌控，确实增强了一丝。她开始尝试在不引动寂影弓的情况下，单纯调动那股热流，虽然依旧艰难，且每次尝试后都精神疲惫，但总算有了方向。

同时，她也在不动声色地收集信息。从哑仆送来的饭菜口味（偏辣，带有夜璃国西南边境的风味），从园中植物的种类（多是耐寒的松柏和一种只在夜璃皇室苑囿才常见的“夜幽兰”），从偶尔听到的、极其遥远的号角声（似是军中操练）……她一点点拼凑着关于自己身处之地、关于玄墨渊的碎片。

这一日午后，凌素衣正在一株老梅树下练习一套养气凝神的内家拳法，试图更柔和地引导血脉之力，使其与自身内力更好地融合。忽然，她耳廓微动，听到前院方向传来一阵急促而稳健的脚步声，不止一人，且气息浑厚，显然是高手。

紧接着，一个洪亮却带着几分恭敬的声音隐约传来：

“末将参见靖王殿下！北境军报，镇北王萧寒渊一行已至百里外的‘落鹰驿’，预计明日午后便可抵达边境‘望北关’！”

凌素衣的心猛地一跳，拳法瞬间乱了章法。萧师兄……果然来了！而且来得如此之快！

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，继续打拳，但耳朵却竖了起来，全力捕捉前院的动静。

书房方向沉默了片刻，随即传来玄墨渊听不出喜怒的声音：“知道了。按计划行事。严密监视，但有异动，即刻来报。”

“末将遵命！”

脚步声远去，前院恢复了平静。

但凌素衣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。玄墨渊会如何应对？他会把自己交出去吗？还是……？

就在这时，影十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梅林外，躬身道：“凌姑娘，主上有请。”

该来的，终究来了。凌素衣深吸一口气，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，跟着影十三向前院书房走去。

书房内，玄墨渊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，似乎在批阅文书。见到凌素衣进来，他放下笔，抬眸看她。

“看来你都听到了。”他语气平淡。

凌素衣没有否认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：“殿下准备如何应对？”

“你想本王如何应对？”玄墨渊不答反问，将问题抛了回来，“是让你师兄妹团聚，还是……让他铩羽而归？”

凌素衣抿了抿唇：“我说过，合作期间，我的安全由殿下保证。至于如何应对，自然是殿下权衡利弊。我只想知道，殿下之前的承诺，是否依旧有效？合作，是否继续？”

她将皮球又踢了回去，态度明确——既然结了盟，她就选择暂时相信盟友的决策能力，但也提醒对方履行承诺。

玄墨渊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。聪明，懂得在弱势时借势，也懂得划清界限，守住底线。

“承诺自然有效。”玄墨渊道，“萧寒渊来意不明，是敌是友，尚未可知。贸然将你交出，非是合作之道。但让他轻易退去，也非本王风格。”

他站起身，走到墙边一幅巨大的边境地图前，手指点向“望北关”的位置。

“明日，本王会亲赴望北关，‘迎接’这位大胤的镇北王。”玄墨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，“而你，需要跟本王一起去。”

凌素衣瞳孔微缩：“我去？为何？”

“因为这是一场戏。”玄墨渊转过身，目光如炬地看着她，“一场演给萧寒渊看，也演给这天下诸多势力看的戏。你要做的，就是扮演好你的角色——一个被本王‘俘获’，心有不甘，却又无力反抗的凌家孤女。”

他顿了顿，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：“记住，无论萧寒渊对你表现出何种‘关切’，无论他说什么，在望北关，在你的好师兄面前，你只能是本王的‘俘虏’。你的反应，你的情绪，甚至你对本王的‘恨意’，都将决定这场戏的成败，也关系到……你能否顺利查出凌家灭门的真相。”

凌素衣瞬间明白了玄墨渊的意图。他要利用她作为诱饵，试探萧寒渊的真实反应！他要将她置于风口浪尖，在众目睽睽之下，逼萧寒渊露出破绽！这无疑是将她置于极危险的境地，但也是最快辨明敌友、甚至引蛇出洞的方法。

好一招险棋！好一个玄墨渊！

凌素衣的心跳加速，既有对未知危险的恐惧，也有一种被卷入巨大漩涡中心的战栗，以及……一丝难以抑制的、想要看清真相的渴望。

她看着玄墨渊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，知道自己没有退路。这是一场豪赌，赌注是她的性命和家族的仇恨。而庄家，是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。

良久，她缓缓抬起头，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和决绝。

“好，我演。”

玄墨渊似乎满意了她的回答，点了点头：“很好。影十三会为你准备明日所需的‘行头’。记住你的身份，也记住……谁才是你现在的‘盟友’。”

他挥了挥手，示意凌素衣可以退下了。

凌素衣转身，走向书房门口。在她即将踏出房门的刹那，玄墨渊的声音再次淡淡传来：

“凌素衣，记住，明日之局，关乎的或许不止是你的仇恨，还有你方才听到的那个……预言。好好演，别让本王失望。”

凌素衣脚步一顿，没有回头，只是袖中的手，悄然握紧。

预言……萧寒渊……真相……

明日望北关，注定不会平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