箭破山河，我的宿敌是皇子_第7章

玄墨渊的寝殿内，灯火通明，却驱不散那股凝重的气氛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属于“碧落黄泉”毒的甜腥气。

玄墨渊褪去了上身衣物，端坐于榻上。他身形挺拔，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，是常年习武之人完美的体魄。然而，此刻他的左肩处，一个乌黑的伤口显得格外刺眼，周围的皮肤已呈不祥的墨绿色，且这绿色正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，沿着经络向四周蔓延。他脸色苍白，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，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，唯有紧抿的唇线和偶尔微蹙的眉头，泄露着他正承受的巨大痛苦。

影十三垂首立于一旁，手中捧着一个打开的玉盒，里面是各种解毒疗伤的药瓶、银刀、纱布等物。但他的动作有些迟疑，显然对“碧落黄泉”这种奇毒颇为忌惮。

“主上，此毒诡谲，霸道无比，需先用内力逼出大部分毒素，再辅以药物化解。但过程中……”影十三的语气带着担忧。

“无妨，动手。”玄墨渊闭着眼，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。

影十三深吸一口气，运指如风，连点玄墨渊伤口周围几处大穴，试图封锁毒素蔓延。随即掌心抵住其背心，精纯浑厚的内力缓缓渡入，协助玄墨渊逼毒。

然而，那“碧落黄泉”之毒异常顽固，仿佛有生命般，不仅抵抗着内力的驱赶，反而像是被激怒了，蔓延的速度似乎更快了一丝。玄墨渊身体微微一颤，闷哼一声，嘴角渗出一缕暗红色的血迹。

凌素衣站在一旁，手中还拿着那瓶金疮药，看着这一幕，心弦紧绷。她虽通晓一些外伤处理，但对这种武林奇毒却束手无策。玄墨渊因救她而中毒，这份因果，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。

就在这时，她体内那股一直较为平静的血脉热流，似乎受到了玄墨渊体内毒素与内力激烈冲突的牵引，再次自行活跃起来，并且产生了一种奇异的……渴望？仿佛对那毒素，或者说对那种充满破坏性能量的东西，有着本能的感应。

一个大胆的念头划过凌素衣的脑海。她的血脉之力既然能感应星图秘文，是否……也能对这种奇毒产生某种作用？哪怕只是稍微压制，或许也能为玄墨渊争取一线生机？继续这样强行逼毒，恐怕毒素未清，他的经脉先要受损。

赌一把！

凌素衣不再犹豫，上前一步，对影十三道：“让我试试。”

影十三一愣，看向凌素衣的目光充满怀疑和警惕。玄墨渊也睁开眼，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，带着审视。

“你的血脉……”玄墨渊的声音有些沙哑。

“我不知道有没有用，但我的力量似乎对那毒素有反应。”凌素衣迎着他的目光，坦诚道，“总比这样硬撑下去好。若我有所异动，影护卫可随时制住我。”

玄墨渊盯着她看了片刻，那双因痛苦和压制毒素而显得更加幽深的眼眸中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。他缓缓点了点头，对影十三示意了一下。

影十三迟疑地收回手掌，退开一步，但全身气机都锁定了凌素衣，只要她有任何不利举动，必将迎来雷霆一击。

凌素衣走到玄墨渊面前，伸出手指，轻轻点在他伤口附近的皮肤上。触手一片冰凉，那墨绿色的毒素仿佛活物般，在她指尖下微微蠕动。

她闭上眼，全力凝聚心神，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股灼热的血脉之力，透过指尖，缓缓渡入玄墨渊的伤口。

奇妙的事情发生了！

当她的血脉之力接触到那“碧落黄泉”毒素的瞬间，并未像内力那样与之激烈冲突，反而像是某种更高层级的存在，散发出一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“威压”。那原本狂暴蔓延的毒素，竟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，蔓延之势骤然减缓，甚至开始微微退缩！

有效！凌素衣心中一震，更加专注地控制着那股热流，如同疏导洪水般，引导着它们包裹、安抚、乃至……一丝丝地“净化”那些毒素。

这个过程极其消耗心神，凌素衣的额头也很快布满了汗珠，脸色比玄墨渊好不了多少。她能感觉到，自己的血脉之力在快速消耗，但同时，她也感觉到玄墨渊体内那因为对抗毒素而躁动不安的内力，渐渐平息了下来。

玄墨渊清晰地感受到了体内的变化。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的阴寒剧痛，正在被一股温暖而充满生机的力量缓缓驱散。他震惊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凌素衣，看着她紧闭的双眸，微微颤抖的睫毛，和那专注而略显苍白的脸。

他从未想过，凌家的血脉之力，竟还有如此奇效！这远远超出了他掌握的典籍记载！是因为她血脉特殊？还是因为……别的什么？
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寝殿内静得只剩下三人轻微的呼吸声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凌素衣终于力竭，身体一晃，向后倒去。

影十三眼疾手快，一把扶住了她。

而玄墨渊左肩伤口的墨绿色已经淡去了大半，虽然未能根除，但显然已被有效控制，不再构成致命威胁。他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腥味的浊气，感觉浑身一轻。

他接过影十三递上的外袍披上，遮住伤口，目光复杂地看着被影十三扶到一旁椅上休息、虚弱不堪的凌素衣。

“你怎么样？”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，却少了几分平时的冰冷。

凌素衣勉强摇了摇头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玄墨渊对影十三吩咐道：“带她下去休息，用最好的补气丹药。另外，今晚之事，封锁消息，对外只宣称本王受了轻伤，需要静养。”

“是。”影十三应道，看向凌素衣的眼神，少了几分戒备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。他扶起凌素衣，悄然退出了寝殿。

寝殿内恢复了寂静。玄墨渊独自坐在榻上，运功调息，感受着体内残余的毒素在药物和自身内力下被逐步化解。他抬起手，看着刚才被凌素衣指尖点过的皮肤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奇异的温热感。

“凌素衣……你究竟还能带给本王多少……意外？”他低声自语，银质面具下的眸光，幽深如夜。

……

接下来的几天，墨韵轩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笼罩，外松内紧。玄墨渊对外称病谢客，实则是在全力疗伤和追查刺杀真相。凌素衣则因消耗过度，在客房中静养。

影十三送来的丹药确实效果非凡，凌素衣恢复得很快。而且她发现，这次耗尽血脉之力后，再次恢复时，那股热流似乎比之前更加凝练和……驯服了一丝。祸福相依，这次冒险似乎也让她的掌控力有所提升。

这日午后，她正在院中散步，活动筋骨，影十三无声地出现在她面前，递上一枚小巧的、看似普通的铁质令牌。

“凌姑娘，这是从一名杀手身上搜出的。制造工艺很特别，并非幽冥司或大胤影煞的风格。”影十三的语气带着一丝凝重。

凌素衣接过令牌，入手冰凉沉重。令牌正面刻着一朵造型诡异的、仿佛在燃烧的莲花，背面则是一个古老的篆文——“墟”。

“燃烧的莲花……‘墟’……”凌素衣反复摩挲着令牌，眉头紧锁。这个图案和文字，她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见过，但却莫名地给她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，仿佛蕴含着某种不祥与毁灭的气息。

“主上命我查遍所有卷宗，也未找到与此令牌直接相关的记载。”影十三道，“但结合‘碧落黄泉’这种罕见奇毒，以及对方能精准把握时机、潜入别院的手段来看，这幕后之人的能量和隐秘程度，远超我们的预估。可能……与主上一直在追查的某个古老而隐秘的组织有关。”

古老组织？凌素衣的心沉了下去。事情果然越来越复杂了。萧寒渊、幽冥司、大胤影煞，现在又多了这个神秘的“燃莲”组织……这潭水，到底有多深？

“殿下伤势如何？”凌素衣收起令牌，问道。

“已无大碍，余毒清除还需时日。”影十三答道，“主上让我转告姑娘，三日后，我们将离开墨韵轩。”

“离开？去哪里？”

“去一个地方，或许能找到关于另外半幅‘山河社稷图’，或者这个‘燃莲’组织的线索。”影十三没有明言，“主上说，姑娘的血脉之力，是找到那个地方的关键。请姑娘这三日好生准备。”

又要出发了？而且这次，似乎是要真正开始触碰核心秘密了。凌素衣心中既有些期待，又充满了不安。

当晚，月色如水。凌素衣因白日思绪纷乱，难以入眠，信步走到后院那棵老梅树下。却见梅树下早已立着一人，负手望月，正是玄墨渊。

他依旧穿着墨色常服，并未戴面具，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，少了平日面具带来的冰冷威慑，竟透出几分难言的孤高与……落寞。左肩的伤似乎对他行动已无大碍。

听到脚步声，玄墨渊并未回头，只是淡淡开口：“睡不着？”

“嗯。”凌素衣走到他身边不远处停下，“殿下伤势可好些了？”

“死不了。”玄墨渊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，他转过头，看向凌素衣。月光下，他的眼眸比平时少了些许凌厉，多了几分看不清的深邃，“白日的令牌，你看了。有何感想？”

凌素衣沉吟片刻，道：“感觉很不好。那图案和文字，充满了……毁灭的气息。殿下认为，这个组织和‘末日预言’有关？”

“或许吧。”玄墨渊抬头，望向夜空中那轮皎洁却冰冷的明月，“这个世界的光明之下，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黑暗。有些存在，他们的目的，或许并非争霸天下，而是……渴望彻底的混乱与虚无。”

他顿了顿，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沉重：“凌素衣，你可知，为何本王一定要找到山河社稷图？”

凌素衣摇头。

“因为，根据一些最古老的禁忌记载，当‘寂灭之眼’再次睁开，周天星辰异动达到顶峰时，唯有集齐并正确引动‘山河社稷图’的全部力量，才有可能重塑关键节点，为这世间万物，争得一线生机。”玄墨渊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渺，“否则，万物归墟，并非虚言。”

凌素衣震撼地看着他月光下的侧影。这一刻，她似乎有些相信，这个男人追寻的目标，或许真的超越了家国权谋，指向了一个她无法想象的宏大与悲壮的未来。

“所以，我们三日后要去的地方……”

“是一处可能与另外半幅图，或者与这个‘燃莲’组织有关的古老遗迹。”玄墨渊收回目光，看向她，眼神恢复了平时的锐利，“那里很危险，但也是目前唯一的线索。你需要尽快熟练掌握你的血脉之力，届时，它将是我们的指路明灯，也可能是……保命的关键。”

他伸出手，掌心中托着那支“幽昙”簪：“这支簪，你戴着。关键时刻，或许能救你一命。”

凌素衣接过发簪，冰凉的触感让她心神微定。她看着玄墨渊，第一次没有在那双眼中看到算计和利用，而是一种近乎托付的郑重。

“我会尽力。”她轻声道。

月光如水，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。梅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，交织在一起，仿佛预示着，从这一刻起，他们的命运，已更加紧密地捆绑在了一条充满未知与危险的道路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