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咒回打怪兽_第4章

1994年秋日的阳光，透过病房的窗户，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却驱不散室内弥漫的消毒水气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。

病房外的走廊上，提着温热便当盒的东野圭脚步匆匆，刚拐过转角，便迎面撞上了脸色苍白、几乎要软倒的东野美咲。

“美咲？怎么了？”东野圭心头猛地一沉，空着的手立刻扶住妻子单薄的肩膀，声音因紧张而绷紧，“是悠介出什么事了？”

“眼睛……悠介的眼睛……”东野美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，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，声音破碎不堪。

“变了！完全变了！蓝色的，像冰块，里面……里面还有奇怪的图案在发光……那不是我们的悠介，不是……” 巨大的恐惧让她语无伦次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

东野圭的脊背瞬间窜上一股寒意，但他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惊骇。

他用力握了握妻子冰冷的手，声音低沉得近乎命令，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：“别慌！看着我，美咲！我进去看看。你深呼吸，冷静下来，然后去叫医生。记住，无论发生什么，天塌下来有我顶着。”

他没有将便当盒交给状态显然不对的妻子，而是迅速推开病房门，将便当盒稳妥地放在门边矮柜上。目光如炬，第一时间急切地锁定了病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。

而此刻病房内，悠介正怔怔地抬起自己的小手，放在眼前，仿佛不认识一般。他做了一个小实验，他划断了床头柜上一个苹果的红色线条。

那个原本红润饱满的苹果，表面凭空多了一道极细极深的切痕。那切痕光滑得诡异。同时那块苹果以违反常理的速度变得干瘪发黑，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生命力。

一些关于“直死魔眼”、关于“万物之死”的模糊认知，伴随着醒来时头颅撕裂般的剧痛，如同冰锥，深深凿入了他四岁的意识海。

他迷茫而又无助，连爸爸进来他都没有注意到，

“悠介！”东野圭几步便跨到床边，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。

“你醒了？感觉怎么样？头还疼得厉害吗？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？”

他俯下身，双手极其轻柔地捧住儿子苍白的小脸，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，急切地检查着，完全忽略了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苹果。

当他的视线毫无缓冲地撞进那双苍蓝结晶、瞳孔呈现出非人几何纹路的眼眸时，他的呼吸几不可闻地停滞了一瞬，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。

但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凝滞，指腹带着熟悉的温度，轻轻擦过悠介冰凉的眼角，仿佛想用自己的力量驱散这份异常。

悠介卷翘的睫毛颤动了一下，黑卷发下的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，也没有什么表情，只是依循本能，对着最信任的爸爸，轻轻摇了摇头。

车祸的恐怖轰鸣、黑暗中无尽的坠落与撕咬、还有这双强行赋予他“看见”终结能力的眼睛……

巨大的信息量和生理心理的双重冲击，让他小小的灵魂还处在惊悸的余波里，反应迟钝。

东野圭的心像是被细密的针扎般疼了起来。他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，避开儿子腿上的石膏和身上连接的线缆，将那具微微发抖的小身体轻轻揽入怀中。

“没事了，宝贝，都过去了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，如同最坚固的壁垒。

“爸爸在这里，妈妈也在。我们永远都会陪着你，保护你，没有任何东西能再伤害你。”

他感受着怀中孩子细微的、无法自控的颤抖，将声音放得更加柔缓，带着试探，“我们悠介的眼睛……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，像……像天空和冰雪凝结成的宝石，非常独特，非常漂亮。告诉爸爸，看东西会觉得模糊吗？眼睛里面会不会痛？或者有其他不舒服的感觉？”

在爸爸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怀抱和嗓音包围下，悠介紧绷的神经像是被温水浸润，稍稍松弛了一些。

他伸出还有些无力的小手，指向那个被“杀死”了一部分的苹果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、小动物般的呜咽：“爸爸……我看到了……线。很多……很多坏掉的线。苹果上……有，我……我碰了一下，它就……变成那样了。”

他又指向水果篮里另一个完好的苹果，苍蓝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巨大的迷茫和恐惧，“它们告诉我……这个……叫直死魔眼。爸爸……我害怕……”

东野圭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去，那苹果诡异的切痕和腐败终于映入眼帘。这一刻，所有的猜测和侥幸心理被彻底击碎。

不是幻觉，不是梦境，他的儿子，他年仅四岁的悠介，真的在车祸之后，觉醒了某种窥视并干涉“死亡”的、可怖的非人力量。

巨大的震撼让他一时失语，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孩子，仿佛一松手，就会被这无法理解的现实洪流冲散。

就在这时，病房门被“哗啦”一声推开，东野美咲带着主治医生急匆匆地闯了进来。“医生，您快看看，孩子的眼睛——”

她急促的话语在看清床边相拥的父子时，戛然而止，只剩下胸口剧烈的起伏。

医生秉持着职业素养上前，正准备进行常规检查。然而，当病床上那个孩子闻声抬起头，将那双苍蓝结晶、非人般的眼眸直直望过来时，医生猛地倒抽一口冷气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，脸上的从容被惊骇取代，眼镜都滑落了几分：“这……这是？！他的眼睛……！”

东野圭瞬间从震撼中回神，高大身躯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医生和儿子之间，脸上迅速堆起一个混合着无奈、歉意和一丝恰到好处的“恍然”的笑容，语气流畅自然：“啊，医生，真是抱歉，吓到您了吧？我们刚醒来时也吓了一大跳！后来才猛地想起来，这孩子可能是隔代遗传，我那位早已过世的外婆，娘家那边据说就有这种极其罕见的瞳孔变异，好几代没出现过了。您说，是不是这次车祸惊吓过度，反而把这沉睡的基因给刺激显现出来了？”

他语速平稳，目光坦诚，迅速将超自然的诡谲拉回到了“罕见遗传”的医学范畴，“除了这眼睛，您快帮忙看看孩子其他方面还好吗？醒来后一直不太肯说话，我们这心里实在是……”

他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，配合着无可挑剔的担忧神情，成功地将医生脸上的惊疑不定压了下去。

医生推了推眼镜，重新上前，一边为悠介做详细检查，一边喃喃自语：“……确实，文献上有过极少数遗传性虹膜异色或结构异常的记载，只是如此……鲜明的形态，实属罕见。”

检查完毕，他记录着，“生命体征平稳，脑部扫描未见新的出血点或水肿，腿部骨折固定良好。主要还是严重的惊吓和脑震荡后遗症，需要绝对静养。瞳孔对光反射存在，初步判断视觉通路未受明显影响，但建议出院后定期到眼科进行深度随访观察。”

送走虽然仍有疑虑但已被专业判断主导的医生后，东野圭反手，“咔哒”一声，轻轻锁上了病房门。

隔绝了外界，他转过身，目光再次落在那颗被切割的苹果和儿子苍蓝的眼眸上。病房内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，只有窗外遥远的车流声隐约传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