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咒回打怪兽_第6章

晨光熹微，透过百叶窗的缝隙，在病房内洒下一条条温暖的光带。

悠介睫毛颤动，缓缓睁开双眼，那双苍蓝色的、如同冰封湖面般的眼眸，首先映入的便是妈妈东野美咲温柔如水的笑脸。

“早上好，妈妈的悠介。”美咲俯身，用一个轻柔的早安吻唤醒他，“爸爸去公司了，他说中午会带着你最想吃的蛋包饭和草莓大福回来哦。”

悠介眨了眨眼，视野里，妈妈周身依旧缠绕着那些纤细而清晰的“线”，它们像一层淡淡的薄雾，让他无法像从前那样毫无阻碍地看清妈妈完整的轮廓。

他下意识地想张开手臂寻求拥抱，小小的身体却僵硬着，不敢向前。

他害怕，害怕自己无法控制这双眼睛，害怕指尖会不小心触碰到那些代表“终结”的纹路。

美咲立刻察觉了儿子的迟疑。她没有丝毫勉强，只是伸出手，轻轻握住悠介微凉的小手，用自己温暖干燥的掌心紧紧包裹。

“没关系，宝贝，”她的声音像最轻柔的羽毛，“妈妈知道，悠介在适应一份很特别、很了不起的礼物。就像刚学会走路时会摇摇晃晃，这很正常。来，我们先吃点东西，妈妈喂你。”

她极有耐心地，一勺一勺喂悠介吃下温热的粥，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。用餐后，美咲提议：“今天外面天气很好，妈妈推你去小花园看看好不好？秋天的落叶，像金色的雨一样。”

她借来一个小轮椅，仔细为悠介垫好靠背，盖上天蓝色的薄毯，推着他缓缓步入医院的花园。

秋风拂过，金黄的银杏叶翩跹而下，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。美咲推着悠介走在落叶上，发出沙沙的轻响。

“悠介你看，”她指着那些旋转落下的树叶，声音柔和，“树叶变黄、落下，回到大地妈妈的怀抱，这是它们生命循环的一部分，是一场安静又美丽的告别。它们会用另一种方式，守护明年春天的新芽。”她试图用孩子能理解的诗意语言，来解释这无法避免的“终结”。

就在这时，一只翅翼破损的白色菜粉蝶，颤巍巍地停在了悠介的膝盖上。悠介好奇地低下头，在他眼中，这只脆弱的生灵身上布满了比落叶更密集、更易断的“线”。

他无意识地伸出手指，想要触碰那微微颤动的翅膀，指尖却恰好掠过了一条最为纤细、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的死线。

蝴蝶的动作瞬间停滞，轻盈的身体无声地滑落，掉在金色的落叶上，不再有任何生机。

悠介愣住了，苍蓝色的眼眸瞪得大大的，里面迅速积聚起水雾和巨大的茫然与失落。“……它，不飞了。”他小声说，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无措。

美咲的心微微一疼。她蹲下身，捡起那只逝去的蝴蝶，没有流露出任何责备，只是用更加温和的语气解释：“这不是悠介的错。你看，它的翅膀本来就受伤了，它的生命‘线’已经非常非常脆弱。悠介只是……不小心提前结束了它的痛苦。”

她将蝴蝶轻轻放在一棵大树的根部，用几片落叶为它盖上，“让它在这里安睡吧，它的身体会变成养分，守护这棵大树。”

正当美咲思考着如何更好地化解儿子心中的芥蒂时，一位面带疲惫的妇人推着一个轮椅走了过来。

轮椅上坐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，脸色苍白，戴着医院的手环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略显陈旧的洋娃娃。

小女孩看到悠介，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，她指着悠介，声音虚弱却带着惊喜：“妈妈，你看！那个小弟弟，像天使一样，比我的洋娃娃还漂亮！”

小女孩的母亲对美咲露出一个友善而带着倦意的微笑。

两位母亲自然地轻声交谈起来。悠介则静静地看着那个小女孩，在他眼中，小女孩的周身，尤其是头部区域，缠绕的“线”远比普通人更多、更杂乱，颜色也更深沉，这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。

小女孩被母亲推走前，还依依不舍地回头，对悠介软软地说：“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弟弟，下次再见呀！”

回到病房，悠介沉默了很久，终于轻轻拉住妈妈的衣角，仰起小脸，犹豫地问：“妈妈……我以前，是不是有一个姐姐？和我长得……一样的姐姐？”

美咲愣住了，脸上闪过一丝真切的茫然：“姐姐？没有啊，悠介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孩子。”她对此毫不知情。

悠介于是断断续续地，将自己在那片黑暗空间中遇到的、那个自称“玲子”、对他充满怨恨又有着悲伤过往的“姐姐”的事情，告诉了妈妈。

美咲听完，脸上血色褪去，震惊、同情、后怕，种种情绪交织，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
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，渴望孩子平安健康，在听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时，内心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与无力。

但最终，对儿子的爱压倒了一切。她紧紧抱住悠介，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：“那不是你的错，悠介。那个姐姐……她一定经历了很痛苦的事情。答应妈妈，不要总是去回想姐姐的记忆，那是属于她的过去，我们要尊重她。而且……”

她顿了顿，将那份“害怕那个充满怨念的姐姐会影响儿子心性”的担忧小心藏起，转化为更积极的行动，“妈妈会和爸爸商量，在一个安静的地方，为那位未曾谋面的姐姐立一个小小的慰灵碑，让她也能安息，好吗？”

这个充满善意的提议，让悠介心中那份莫名的沉重感减轻了一些，他点了点头。

临睡前，他又想起花园里那个虚弱的小女孩，轻声问：“妈妈，那个小姐姐，她身上的‘线’好多，好乱，她是生病了吗？”

美咲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额头：“妈妈也不知道呢，但妈妈可以帮悠介去问问护士阿姨。睡吧，宝贝，妈妈守着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