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咒回打怪兽_第19章

四月的第一个周末，晨光清澈如洗，空气中弥漫着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。一家三口驱车来到东京郊外知名的清水寺。

山门前那漫长的石阶在氤氲的晨雾中若隐若现，宛如通往红尘之外的通天阶梯，带着几分超然物外的静谧。

东野圭一身深蓝色登山服，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利落。美咲则是浅灰色便装，长发松松挽起，露出优雅的颈项。

岁月似乎格外厚待他们，只在眼角眉梢留下了几道浅淡却温柔的纹路。

悠介穿着最简单的白色卫衣和黑色长裤，安静地跟在父母身后半步之遥。

山间的微风拂过他微卷的黑发，偶尔露出他光洁的额头，以及那双非同寻常的眼眸。

那是一双苍蓝色的眼睛，色泽如同冰川核心的寒冰，剔透而冰冷。虹膜深处蕴藏着不断细微变幻的结晶纹路，瞳孔则呈现出非人的几何形态，边缘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蓝荧光。

这双“直死之魔眼”让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洞穿表象的疏离感，美丽，却令人不敢长久直视。

那份属于少年清隽气质，以及眼中若有若无的疏离，总是不经意间吸引旁人的目光。

攀登是对耐力的考验。东野圭气息平稳，步伐矫健。美咲脸颊泛起健康的红晕，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，嘴角却始终噙着一抹恬淡满足的笑意。悠介则像一道沉默而可靠的影子，维持在既能守护父母，又不会给予压迫感的距离。

行至半山腰一处供人歇脚的平台，三人停下稍作休息。

不远处，一个神色惶惑、眼带血丝的中年男人与他们擦肩而过。

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陈旧布帛包裹的方正物件，脚步仓促，嘴里神经质地念念有词，仿佛在与无形的存在低语。

这异常并未引起东野夫妇过多的关注。

唯有悠介的视线在那盒子上停留了瞬息，苍蓝的瞳孔深处，似乎映照出常人无法窥见的、缠绕于其上的不祥纹路。

但他从不多管闲事，随即他平静地移开了目光。

终于抵达主殿，古刹庄严肃穆，低回的梵唱与缭绕的香火气共同构筑出一方净土。

巨大的佛像低垂着眼眸，悲悯地凝视着芸芸众生。

美咲和东野圭虔诚地焚香、合十、静默祈愿。

悠介静立在他们身后，仰望着那巨大的金身泥塑。

在他的视野里，这被视为神圣象征的存在，其上同样密布着清晰无比的“死线”，与草木瓦砾、与凡夫俗子并无本质区别。

他不信神佛。在这双洞悉根源的魔眼之下，即便是神明，我也可以杀给你看。

祈愿完毕，东野圭并未立刻起身，而是维持着跪坐的姿势，微微侧首看向身后的儿子，声音平静无波。

“悠介，你看这佛，看这满寺的神明，它们真的能听见声音吗？”

悠介的视线从那些交织的“线”上移开，落回父亲沉稳的侧脸，轻轻摇了摇头。

美咲缓缓起身，走到悠介身侧，与他一同仰望佛像，声音柔和如春风。

“它们听不听得见，或许并不重要。重要的是，跪拜的人，在低下头的瞬间，内心获得了什么。”

“是片刻的安宁，是前行的勇气，还是……看清了自己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。”

她顿了顿，语气变得更加清晰而坚定。

“我和你爸爸今天来，不是求神佛保佑你未来一帆风顺。那太贪心，也不切实际。”

东野圭也站起身，与妻子并肩，目光沉静地落在悠介那双独一无二的苍蓝色眼眸上。

“我们是来感谢。感谢命运将你赐予我们。”

“也是来告诉我们自己，无论你将来走向多么未知的道路，面临何种艰难的抉择，爸爸妈妈在这里，你的家在这里。

这不是束缚你前行的枷锁，而是你永远可以回头的港湾，是你敢于面对一切、做出选择的底气来源。”

他声音低沉，却字字清晰，“而我们唯一的愿望，是希望你能遇到与你心灵相通的伙伴。那些能真正理解你、与你并肩同行的人。你不必独自面对这个世界，悠介。”

不是祈求虚无的庇护，而是表达切实的感恩与给予坚实的支撑。

这份远超寻常父母的深爱与通透，像一道温润却强大的暖流，试图缓缓渗透悠介那颗被“死”之概念层层包裹的内心。

他纤长的睫毛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，冰封般的眼底，似乎有极微弱的星光一闪而逝。

就在这时，一阵压抑的骚动与惊叫从侧后方的偏殿传来。

方才那个神色惶惑的中年男人，此刻竟状若疯癫，他怀中的木盒已然打开一角，泄露出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。

他双目赤红，挥舞着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短刀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，显然已被盒中咒物的力量侵蚀了心智。

“滚开！都滚开！这是我的！谁也别想抢走！”男人嘶吼着，吓得周围的香客面色煞白，惊惶退散。

原本宁静的殿堂顿时乱作一团。

有孩子的哭声响起，有人踉跄着跌倒，更多人则是远远躲开，面露恐惧，却又忍不住伸长脖子张望，人类的恐慌与好奇在此刻交织。

东野夫妇瞬间警觉，身体本能地微动，下意识就想将儿子护在身后。

然而，悠介的动作比他们更快。

他甚至没有多看那疯狂的男人一眼，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，直接越过混乱的人群，锁定在那打开的木盒上。

那里，几条粗壮扭曲、散发着浓郁恶意与“终结”气息的死线，正如同活物般蠕动。

他步伐不见匆忙，却瞬息间穿过混乱的人群。

在男人挥舞的短刀即将划伤一个躲避不及的老妇人衣袖时，悠介已欺近身前，一只手看似轻描淡写地扣住了男人持刀的手腕。

悠介巧妙一拧，在男人的短刀“哐当”落地的同时，悠介的另一只手，则仿佛无意间拂过尘埃般，指尖在那木盒暴露的狰狞死线上，轻轻一划。

“咔……”

一声细微得几乎被周遭惊喘淹没的轻响，如同深秋最后一片枯叶离开枝头。

木盒上那令人窒息的诅咒气息骤然中断、消散。

男人眼中疯狂的血色也迅速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的茫然。

他浑身力气像被抽空般瘫软在地，怔怔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。

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，又在无声无息中尘埃落定。

周围的香客尚未从惊恐中完全回神，只看到那个穿着白卫衣的清隽少年制伏了狂徒，危机似乎已然解除。

议论声、后怕的抽气声低低响起，混杂着对悠介身份的猜测与感激的目光。

悠介漠然松开手，回身，看向不远处紧张注视着他的父母。

他们眼中没有对刚才那超常一幕的惊惧，只有一如既往的深刻理解，以及更深沉的、无需言说的支持与骄傲。

在逐渐恢复秩序的静谧中，悠介忽有所感，转头望向山门方向。

一个身着普通高中学生制服、额前却刻意垂下奇怪刘海的黑发少年，正平静地拾级而上。

他似乎来迟一步，目光扫过瘫软的男人和那已失效的木盒，最后落在了悠介身上。

那少年周身散发着一种内敛而奇特的气场，与这世俗的寺庙格格不入。

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。

夏油杰的眼中掠过一丝探究。

他追踪这个泄露咒力波动的咒物而来，没想到会被一个陌生的少年抢先解决。

更让他注意的是，那咒物上的诅咒气息并非被祓除，更像是被某种更根本的力量“终结”了，残留的痕迹干净得诡异。

这个白卫衣少年，身上明明没有明显的咒力流动，却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……危险感。

有趣，但也仅止于此。

夏油杰有自己的目标和行事准则，一个身份不明、能力诡异的陌生人，暂时不在他的接触名单上。

而悠介也在审视对方。在这个黑发少年身上，他看到的“死线”远比普通人稀少且坚韧，

形态也更为稳定，仿佛其存在本身就被某种力量加固过。

而且，对方身上似乎隐约附着一些微小而扭曲的、类似之前见过的那种“小怪物”的气息，却又有所不同。

强者，并且是与他认知中的“咒灵”相关的强者。

彼此都意识到了对方并非寻常之辈，也都能感受到那份刻意保持的距离感。

深入交流并非必要，甚至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
于是，夏油杰仅仅是对悠介的方向，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，算是承认了对方的处理，也表明了互不干涉的态度。

随即，他步履从容地转向那名瘫软的男人，开始处理这起事件的收尾工作。

悠介也平静地收回目光，仿佛刚才的交集只是错觉。

世界的暗面自有其运行规则，偶遇的同行者，各自安好便是最好的结局。

东野圭的大手适时地按上悠介的肩头，用力一握，温热的力量透过布料传递过来，一切担忧与赞许尽在不言中。

美咲则望向那个被悠介救下的、仍心有余悸的老妇人。

她温柔地替儿子理了理其实并未凌乱的衣领，笑容温暖如初升的朝阳，驱散了所有残留的阴霾。

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绵长，紧密地交织在古老的石阶之上。他们并肩下山，缓缓融入苍翠山林。

归处的灯火，永远明亮而温暖。